尸米氏

《千年万年》小池真理子(自译)

[最普通的家庭主妇在穴位按摩师的手指上感受到忘情的愉悦。]

  

镰田美津代第一次访问岩井指压诊所时,正值盛夏。

自从结婚以来,美津代一直住在北关东地区的一个小镇上。只有一条商业街,勉强算是一条拱廊,以前有相当多的人流量,但几年前附近建了一家大型超市后,它就失去了热度。岩井指压诊所位于离商业街稍远的一个安静角落。

美津代没有在购物后回家的路上闲逛的习惯。她开着小车去超市买完东西,基本上都是直接回家。因为大部分东西都可以在超市买到。

但是,那天美津代没有去超市,而是徒步去商店街的洗衣店拿丈夫的领带。这条领带在一次宴会上被油弄脏了,她想把它洗干净。

要做事也就这些。天气很热,美津代正要转身回家时,目光突然停留在洗衣店旁边水泥墙上钉着的小招牌上。

上面写着:“岩井指压院。在这里右转,第一个十字路口左前方,可以提供上门服务”。那是一块老旧、锈迹斑斑的招牌。经过风吹雨打,上面的部分电话号码几乎消失了。

以前,她就记得那里有指压院的牌子。美津代想,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但那天却被这件事吸引住了目光,也许是太累了吧。

那年夏天,住在东京的女儿和女婿带着孙子们回来了。整整一个星期,他们都住在老家美津代的房子里,在一个舒适周到的环境里享受照顾。

两个孙子都是男孩,大的四岁,小的三岁,正是吵闹的时候。当美津代和丈夫喜久夫一起带他们去逛集市的时候,他们在夜市上卖绿龟的摊子前不愿离开,无论如何都想要。被缠着不放,美津代只好给他们买了两只小乌龟。那是两只能放在手心里大小的小乌龟。

美津代拿出存放在家里衣柜后面的一个旧金鱼缸,把小乌龟暂时放在里面。孙子们很高兴地看着碗里的乌龟,并给它喂食,但第二天早上,乌龟不见踪影。

家里就不用说了,院子里也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因为乌龟不见了,孙子们放声大哭,哭声响彻了整个附近。美津代除了安抚他们,做好饭菜之外,就是到院子里四处寻找乌龟。

两天后的早晨,一只乌龟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下被发现,另一只在一盆牵牛花后面被发现。

然而,找到它们之后,孙子们就不再关心乌龟,对乌龟失去兴趣了。喜久夫从储藏室里拿出了一辆旧的电动机车,他们对此十分着迷。

到了回到东京的时候,女儿皱起眉头说:“我不想带乌龟回家,等它们长大了该怎么办啊。”孙子们似乎厌倦了在乡下的逗留,女儿趁机说出了这句话,不愿意带活生生的乌龟回东京漂亮的公寓去。美津代觉得很气愤,但因为是她自己买的,所以没有吭声。

结果,乌龟就这样留下了,女婿说:“岳母,请多多关照。”并递了五千日元作为乌龟的饲养费。

喜久夫生来就讨厌麻烦,他一边呆呆地窥视着台风过去后的家中金鱼缸里两只蠕动的乌龟,一边喃喃自语。“不是说鹤寿千年,龟寿万年吗?就当是得到了吉祥物就好了。”

“是啊。”美津代点点头,“想想看,乌龟自古以来就是长寿的象征啊。”

“给它们喂食,喂大一点,让它们享受长寿吧。"说完他就笑了,用食指轻轻抚摸着龟壳。

女儿一家一走,美津代顿时疲惫不堪。每天都觉得困得不行,全身酸痛。

看到“指压”这两个字,美津代突然觉得,正是这种时候,给全身按摩不就好了吗?经常听丈夫和身边的人说,累的时候,做一次专业的按摩感觉很好。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花钱让一个陌生人按摩身体。

当时正值盛夏,商店街上的行人很少。几个年轻姑娘无聊地在一家卖刨冰的商店前闲逛。 那是一个炎热、慵懒的夏日午后,商店里正在以中等音量播放令人昏昏欲睡的音乐。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一边走来,他用一条与他本人毫不相称的印花毛巾使劲擦拭着脖子上的汗水。美津代看着这一幕,下定决心,在钉着招牌的拐角处向右拐。

美津代五十二岁。和常人一样,她也有过肩酸腰痛的经历,但从来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稍有肩痛、头痛、腰痛,泡温水后早点休息就好了。不小心踩下自家的楼梯摔到腰的时候,也是粘上了沙龙通药膏,后来不知不觉就好了。

她的身体本就硬朗,很少就医,只在分娩时住过院。住处当地有提供免费的子宫癌和乳癌筛查,因为附近的主妇朋友邀请,她也决定去接受检查。虽然知道到了应该做血液检查的年龄了,但是因为身体没什么问题,所以不知不觉就一直拖着了。

女儿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感冒而患上肺炎,美津代几乎不吃不喝不睡地看护着女儿,还能安然无恙;儿子患上传染性肠炎的时候,她徒手收拾排泄物,却没有被传染。年长六岁的公务员丈夫喜久夫得了流行性感冒,咳嗽得厉害,在家疗养的时候,也没怎么戴口罩,却没有传染给美津代。

晚上她的头一沾到枕头就能陷入沉睡,直到早上一次也没醒过,睡得很香。每顿饭都吃得格外香,即使再来几碗也不够。

和女儿不同,儿子还单身,但在东京的公司工作,很少回来。美津代和喜久夫两个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对于所要做的一切家务事都能轻松应付,但她却从早到晚在家里忙忙碌碌脚不沾地。

美津代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喜欢跑来跑去地干活。没有其他想做的事的时候,即使躺在沙发上看杂志、看电视,也会很快厌烦。与其做这些事情,她更喜欢到花园里种菜,搅动米糠,清洗浴室,或擦拭厨房的油污。

喜久夫经常戏谑地说:“健壮的媳妇是最好的啊!”美津代自己也这么想,确实是这样。

她不爱打扮,对穿着和化妆也不感兴趣,做女儿时代穿的裙子和衬衫至今仍爱用。

她从来不穿牛仔裤和棉裤,穿的总是中长款的长裙。女儿不喜欢这些东西,每次回老家,她都会买些女人味十足的百褶裙,或色泽漂亮的喇叭裙,最近似乎放弃了,什么都不带了。女儿送的东西都珍藏在衣柜里, 美津代仍然只穿旧裙子。

她的头发越长越白,但她仍然没有去理发店。当它长长的时候,她就自己剪。她会把头发剪到肩膀周围,在脖子后面扎成一个粽子状,然后梳成一个发髻。 这样一来,活动起来很方便,不管有多热出了多少汗,只要用毛巾擦擦脸和脖子就可以了。

岩井指压院就在招牌上所说的位置。由于整体被茂密的树丛所包围,乍一看,好像是一间非常普通的民宅。那是一栋日西合璧式的平房,屋顶上铺着褪色的灰色瓦片。

 入口处挂着一块木质招牌,上面用黑色墨水竖直写着着 "岩井指压院 "的字样,旁边的白色塑料板上写着:"工作时间为上午11点至晚上11点,随时可以外勤"。

建筑物周围的树干上,油蝉发出闷热的鸣叫。美津代被那嘈杂的声音推着,一边用纱布手帕擦着流出太阳穴的汗,一边走近门口。

茶色的门镶着磨砂玻璃,让人联想到旧时代常见的牙医诊所,把手放在黄铜把手上,门发出潮湿的“吱吱”声,向内打开。与此同时,门上方的小电铃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一股淡淡的潮湿的霉味。不是讨厌的气味。在美津代出生和成长的乡下,比这里更远的山区,到处都有这种味道的房子。

好像没有客人,没有脱在地上的鞋子。用黑色记号笔横写着“岩井指压院”的黄色塑料拖鞋排成一列。鞋柜上的陶器里插着几枝紫色龙胆花,四周凉飕飕的。

 

没有人出来的迹象。美津代向里面喊了声“对不起”。

幽暗如墨的深处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啊”的一声,一个女人出现了。她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粉红色、领口开得很宽的t恤衫,腰间系着一条有荷叶边的白色围裙,齐耳短发下晃动着银色的长耳环。苗条的体型让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年龄也只是比自己稍微小一点而已,美津代这样想着。

“这里可以做指压和按摩吧?”

女人挑了挑双眉,露出微微嘲笑的表情。好像在说,为什么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美津代想,女儿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女人点点头,说“当然”,然后和蔼可亲地微笑。“欢迎光临!冒着这么热的天气前来!”

“那个,我没有预约,现在可以吗?如果很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没关系,现在大家都不在,马上就可以开始了。请进。”

美津代脱下脚后跟磨损了的棕色布制平底鞋,一边换上拖鞋,一边提心吊胆地问:“……费用是多少?”

“嗯,这里是价目表,有三十分钟的全身套餐,三十分钟的话两千五百日元,一个小时的话是五千日元。除此之外,还可以选择只做胳膊或只做腿的方案……”

女人把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价目表给美津代看,这样说明。

美津代想起女婿留下的五千日元,说是喂养乌龟的钱。她本想订三十分钟的套餐,把剩下钱的存起来,但转念一想,第一次体验奢侈的时候也没必要吝啬。于是美津代点了五千日元的套餐。

女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回到里面拿起夹在活页夹里的病历簿一样的东西。除了有写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年龄的框格外,还有写身体哪个部位如何不舒服的空白栏。

美津代虽然不愿意在年龄一栏写五十二,但想着应该是治疗需要的,就老老实实地填好了所有的表格内容。

他把写好的东西递给女人,女人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带你去指压室。”房间位于入口向右延伸的昏暗走廊尽头。

房间很宽敞,开着明亮的日光灯,但没有窗户。中央并排摆放着两个指压床,用薄薄的土黄色窗帘隔开。指压床的脚边有一个大篮子。室内轻声播放着有线广播里的流行歌曲。

美津代被带到了里面的指压床。她困惑地问:“要脱衣服吗?”女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请坐在床上等一下。”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

“是吗?今年真的太热了。空调是不是太强了?不要紧吗?”

“啊,没关系。”

似乎有什么事要做,女人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类似医生服的外套。除了额头微秃、面色苍白、眉毛淡薄、缺乏面部表情外,没有其他明显的特征,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

“是一个小时的疗程吧?”他问,美津代点点头说了声“是”,照他说的躺在指压床上。男人拉开土黄色的窗帘。

也许是是为了将空调的冷气引入窗帘内,天花板附近安装了小型电风扇。男人扯下绳子,打开电风扇的开关。

窗帘营造出的小小的空间里,传来了电风扇转动的声音。美津代感到只剩下自己和男人两个人了。

她想起自己穿了一条皱巴巴的碎花裙子,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后悔没穿她女儿给她买的那条百褶裙。

“打扰了。”男人边说边把薄纱布毛巾贴在美津代脸上。毛巾很薄,所以可以自由呼吸。有淡淡的薄荷香。

美津代犹豫着该不该跟他闲聊,还是要保持沉默。她知道自己很紧张。

“你很僵硬啊。”男子开始按摩侧卧的美津代的脖子和肩膀后不久,以平静的语气说道。表情没有什么特别,声音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你看起来很累。”

“果然是这样啊。因为女儿和女婿带着孩子们从东京来玩,让我陪着,累得筋疲力尽了。”

“是孙子吗?”

“是啊,我很早结婚,很早生孩子。这样的话,女儿也很早结婚,很早生孩子。所以,这么大的年纪已经有两个孙子了。我还有个儿子,如果儿子结婚生子的话,到六十岁之前,我就会有三四个孙子了……”

他明明没有说话,我却喋喋不休,一想到这里,美津代就觉得不好意思。她想那男人一定在心里嘲笑她,因为她说的都是些无聊的话。虽然肩膀、脖子和胳膊都被按摩着,但美津代并没有感到特别舒服,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第一次发生的情况,微微混乱起来。

男人沉默地按摩着美津代的身体。忍受不了这种安静,美津代想到了一个问题:“刚才那位是夫人吧?”

“什么?”

“负责接待的人,店是夫妻俩经营的吧?”

“不是不是,我是单身,那是我妹妹。”

“啊?这样啊。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的夫人……”

“妹妹去年带着孩子离婚了,她说在找到工作之前,想在我这做接待工作。正好,我以前的一个员工刚辞职,就答应了她,但她要求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天休息,还说晚上五点必须要让她回家。因为是靠这个支付工资的,所以她不在这里我反而更轻松。”

美津代笑得背部颤抖,稍稍缓过神来。

“这里好像很久以前就有了。”

“这家店原本是我父亲开的,他去世得很早,后来就由我接手了。”

“这样的工作很辛苦吧?从早到晚。”

“嗯,是啊,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

“休息日是什么时候?”

“基本上没有。”

“真的?”

“客人不在的时候会自动休息,如果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工。”

“也要出差吧?”

“我会的,我开车去哪里都可以。”

“工作那么久,自己不累吗?”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看到男人闭口不言,美津代也没有再多问。男人的手渐渐移到美津代的侧腹,滑向一直保持侧卧姿势的美津代的骨盆附近。

当她用力挣扎的时候,一种可怕的麻痒的感觉蔓延开来。美津代在惊慌中僵住了身体,男人立刻放松了手的力量。

男人的手指又粗又厚,手掌有些潮湿,力度无可挑剔。十根手指和手掌似乎在按照某种固定的节奏运动,但也并不仅仅是规律的,它在某个瞬间突然变成了一种意想不到的、不规律的节奏。回过神来的时候,美津代感觉有什么像热水一样温暖的东西,从腰部渗透到腹部。

痒痒的感觉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波浪般涌来的不安感,一种让人无法平静的感觉在下腹扩散开来。美津代意识到,一种微弱的、无形的、快乐的火种正在孕育。

那感觉仿佛化作甜美无比的蜜,不断扩散开来。但是,当她下定决心将全身委身于蜜浪时,却被巧妙地绕过。被这么撩拨了好几次,美津代的下腹部开始隐隐发烫。

不行不行,虽然美津代心里这么想,但心情却越来越好。呼吸变得急促,无法逃开不断袭来的恍惚感。

室内播放着松田圣子唱《红色豌豆花》的甜美嗓音。这是美津代年轻时常听的曲子。

有个男人把装有松田圣子磁带的录音机装在自己的轻型卡车上,多次邀请当时才二十岁左右的美津代去兜风。他比美津代大三岁,做着修水管的工作。

夜里,美津代瞒着父母溜出家门,在河边或树林深处与男人发生关系。有时把车停在空旷的山路中间,在装货台上与他忄生交。月光微弱地照亮了躺在货箱后面的扳手、扳钳和沾满油脂的破布。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肉欲的快感,并发出了难为情的声音。

维持了半年左右的关系后,修理工找到了新的工作,去了东京。搬家的前一天晚上,美津代和修理工一起走进路边的情人旅馆。

因为是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本以为会很兴奋,但有一种冷冰冰的东西沉淀在她身体深处,让她提不起劲来。最后还是想在轻型卡车的装货台上再做一次,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最近,她和即将退休的喜久夫完全没有行房。在孩子出生之前,她有时会在傍晚抱住刚从机关下班回家的丈夫,然后把他拥入床上。孩子出生后,她也会在夜里爱抚累得睡着的丈夫的忄生器,与半睡半醒的丈夫忄生交。有时她会想,如果喜久夫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地采取避孕措施,她和丈夫现在有一打孩子也不奇怪。

然而,随着冲动的消退,美津代与丈夫的性接触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当她不再考虑这种事情时,欲望的风暴自然地在她体内平息了。如今,她几乎不再为那种感觉所折磨。

虽然偶尔也会在某个瞬间,有一股记忆中熟悉的感觉从腹部窜到胸口,但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忙忙碌碌地忙着处理家里没做完的工作,微小的忄生欲很容易就消失了,也就想不起来了。

男人的手以黏糊糊的动作在美津代的骨盆间来回移动,美津代被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所刺激,即将发出喘息的瞬间,男人仿佛察觉到了这一点,迅速把手移到脚边。当小腿、脚踝和脚趾开始被揉捏时,刚才那种强烈的快感迅速消失了。美津代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也只是暂时的。男人对他说:“好的,请向左侧躺。”换了姿势后,同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而且,右面朝下躺着时所感受到的感觉,以两三倍的速度反弹了回来。美津代受不了了,不由得扭了一下身子。

两只耳朵热得像火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无法抑制,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美津代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被挤压的骨盆,用力推开男人的手:“对不起,那里已经……”

“失礼了。”男人平静地说。

与其说是绅士的说法,不如说是公事公办的机械性说法,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离开美津代骨盆的手理所当然地移到脚上。

在盖在脸上的纱布下,美津代一边对好不容易忍住的感觉叹气,一边想,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呢?

是知道她是第一次接受按摩的女人,心生恶作剧吗?还是说,这家店原本就是提供这种“服务”的,他熟知女人的性感带所在?

但是,无论怎么想,这家古色古香、据说是上一代传承下来的指压院,都不应该会提供这种奇怪的服务。看上去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乡下指压院。给自己这样一个被太阳晒得细纹斑斑、赘肉遍地的中年女人提供这样的服务,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好处。

看不出那个男人有丝毫好色之处,甚至给人一种与性无缘的印象。即使因为职业关系隐瞒了这一点,他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喜欢在自己店里的按摩床上让女顾客叫出声的人。

这一定是自己的体质使然吧,一想到这里,美津代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虽然这肯定是自己的错,但即使没有恶意,她也突然讨厌起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男人来,甚至觉得很肮脏下流。她想尽快从男人手中逃脱。要是只定了三十分钟的服务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难堪的感觉了。

“那么,最后能仰面躺一下吗?”

被机械性地这么一问,美津代怀着对男人的憎恨,无可奈何地仰面躺下。男人的十根手指全都贴在美津代的锁骨上。手指无限地靠近乳房,但在危险的时刻又抽离了。脖子和胸口被挤压、按压、抚摸,被压抑的快感漩涡在她全身蔓延。

美津代感到很崩溃,真想大喊一声:无论如何继续做下去吧。不仅如此,她甚至想要在这里抚摸给自己按摩身体的男人。

但是,从美津代口中迸出的却是“请停止”这句充满愤怒的话:“够了,我要回去了。”

她自己扯掉盖在脸上的纱布,头发乱糟糟地爬起来,瞪了男人一眼。

男子面无表情,眉毛一动也不动,说:“怎么了?有什么疏忽吗?”

面对这种颇有职业范儿的说法,美津代不禁勃然大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想。他知道这一点,但仍在保持他的专业风度,这个男人的态度令她感到恼火。话虽如此,但也不是认为他应该用粗鲁的语气说些什么下流的话。只是被他摆出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反而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总之,”美津代仿佛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把裙子上的褶皱扯平,从按摩床上下来。一直远离耳际的小型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奇怪地响亮了起来。“不用了,我付钱。五千日元就好了吧?”

如果被要求多收服务费怎么办呢,她想。如果真的发生了,就立刻离开这里跑到警察局,控诉指压师进行忄生侵犯。

然而,男子对加钱一事只字未提。美津代从篮子里拿起购物用的环保袋,打开钱包将五千日元纸币递给男子,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收下。

“谢谢,我现在就去拿收据,请稍等。”

男人走出了房间,小型电风扇发出单调的声音不停地旋转着,一个人在这等待有点可怕。美津代把环保袋揉成一团,抱在胸前冲出了按摩室。

自称是妹妹的女接待员一脸吃惊地站在美津代面前:“您怎么了?”

“没什么。”美津代说。她本想用“想借用一下厕所”之类的话来搪塞过去,但被那个男人按摩身体后还想去厕所,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作罢。

“这是收据,谢谢。请您下次再来。我有时会出差,到时候就按这张收据上的电话号码……”美津代从女人手中夺过收据,脚踩进穿旧的平底鞋,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以那一天为分界线,镰田美津代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脑子里只觉得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但身体却有一种快感,即使想忘记,也忘不了在按摩床上尝到的感觉。

不管是做家务,还是和老公并排看电视,她的脑海里总是不断地重现男人对她做的事情。就这样,那样,循序渐进地再现,身体就会变得热乎乎的。多么可耻的事啊,她想,却停止不下来,感觉快要疯了。

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周二,美津代被一种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强烈冲动所驱使,再次徒步来到岩井指压院。美津代清楚地记得,每周二、四、日是负责接待的女人休息的日子。

她想,如果有别的客人,或者男人出差了,她就会从冲动里清醒过来。美津代站在被树林包围的瓦片屋顶的建筑物的玄关前,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希望不是这样。

转动黄铜门把手,门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发出小小的门铃声,向内侧打开。里面一片寂静。鞋柜上的花瓶里插的不是龙胆草,而是红色的小菊花。

“有人在吗?”美津代向里面喊。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晕倒。

过了一会儿,传来拖鞋的声音,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穿着和上个星期一样的淡蓝色医护套装。稀疏的眉毛、逐渐后退的发际线、光洁白皙的皮肤给人冰冷的感觉,一切都一样。

“我是镰田,”美津代自报家门,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贫血了,“……现在有空吗?”

“有的。”男子直直地盯着美津代,礼貌得有些不自然。

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虽然无法想象男人在想些什么,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在取笑这个恬不知耻贪得无厌前来的女顾客。

美津代稍稍放下心来,说:“那就拜托了。”

“知道了,今天的套餐选什么?”

“和以前一样,一小时的套餐。”

男人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那么,请往那边走。”

那天,在按摩床上,美津子向那个男人暴露了她的痴态。美津代把痴态暴露给了男人。虽然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但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男人的妹妹放假,这也让美津代更加大胆。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象这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他为了什么目的重点揉按美津代的骨盆,目睹美津代魂不守舍、衣衫不整的凌乱样子,他又在想什么,做这种事有什么打算?

在这期间,美津代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既听不到室内播放的音乐,也听不到小型电风扇摇动的声音。美津代屏住呼吸,扭动着身体。

那天,她穿的是女儿送给她的那条崭新的米色百褶裙。男人的手从百褶裙的下摆伸了进来,想触摸她的胯部,美津代没有抗拒。她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所期望的,也无法拒绝。

男人始终沉默不语,丝毫没有兴奋的样子。呼吸也不紊乱,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但是,美津代却忍受不了从自己喉咙深处漏出来的近似于尖叫的喘息声。她像在乞求帮助一样,用右手紧紧抓住男人穿着的淡蓝色医生套装上衣的下摆。美津代几乎像个婴儿一样扭曲着脸,甚至含着眼泪达到了高潮。

头上的血管膨胀起来,看起来就像要爆裂一样。高潮过后,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男人耐心地在旁边等着美津代冷静下来。

美津代转过脸,调整着呼吸,渐渐找回了现实感。传来小型电风扇转动的呼呼声。室内播放的有线广播里,乡广美正在唱着恋歌。

美津代用手背擦了擦滚珠般的汗,艰难地坐了起来。“我回去了。”

“你没事吧?”男人问。声音很低,小得听不清。

如果说“不是没关系”,他会怎么做呢?她想,但没有说话。美津代别过脸去,微微地点了点头,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裙摆,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环保袋。她打开钱包,取出五千日元,递给男人。

男人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谢谢,我这就去拿收据,请稍等。”

慢慢走出房间的男人的背影让人觉得可恨,他的冷静令人憎恶。美津代觉得受到了侮辱。

美津代带着愤怒,对着男人的背影说道:“这里……是这种地方吗?”

他回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不理解的表情,细长的眉毛扬了起来:“您是说这种地方?”

“现在,现在……”美津代忍着呼吸困难说道,“我的意思是,把刚才对我做的事情当作对客人做的事情。”

“怎么可能?”男人说。无力地叹了口气。“这怎么可能?你们也知道,这里只是指压院,我只是指压师。”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谁知道。”男人说。他有些困惑地向上看了美津代一眼。“我也不太清楚。”

“你说不知道?这到底是……”

“恐怕,”男人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镰田客人,也就是说……恕我直言,你的体质就是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我想我只是帮了那个忙而已。”

美津代带着愤怒低声怒吼道:“你在说什么呢,好像事不关己似的。这种事,我不记得有让你这么做......."

男人第一次对美津代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一个爬行动物在对她微笑。

“事到如今能怎么样呢?”男人像是在同情似的开导她,“如果您心情变好了,那不就行了吗?”

建筑物外疯狂鸣叫的蝉鸣声似乎突然变大了。美津代将注意力转向燥热、湿润、麻木的身体深处,沉默着。

我肯定会再次来到这里,一定还会来这里的,她想。会选择星期二或星期四来。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男人强暴,被男人随意处置,不久就会被杀死。就算没到那种程度,也可能被丈夫发现,发生矛盾,被孩子们抛弃,被人尽皆知,无法再住在这里。

但是,这些不过是美津代为自己准备的极其真实的恐惧说辞。

美津代心中还有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恐惧。 那就是担心她不仅会要求一个男人来平息她的欲望,还怕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主动去追求男人。

在月光的照耀下,在轻型卡车的装载台上沉浸在与水管维修工的交媾里的那个自己还没死。等不及丈夫从市政厅回来,央求丈夫马上就抱她的那个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

“不需要收据。”美津代说。说着,抱着环保袋走了。

男人什么也没说,为美津代打开了房间的门。油蝉的鸣叫声像轰鸣一样包围了整栋建筑。除了蝉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此后,美津代每个月都会去岩井指压院两次。每次去都是周二或周四。

如果有客人,或者男人出差了,就立刻返回,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不想提前预约,只把它当作随缘的出行。

只有一次,发现门口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现在出差中,不能营业,请改日再来”。美津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遗憾。但是,只有那一次男人不在店里。

在按摩室内所做的事每次都是一样的。当这成为一种固定的习惯后,当初那种心烦意乱的不安波动也逐渐少了。

相反,身体上的反应却毫不留情,甚至更加强烈。她既没有爱上这个男人,也没有喜欢他,也不希望男人喜欢上她。不仅如此,美津代还经常感到毛骨悚然,从生理上感到厌恶和憎恨。尽管如此,美津代一想到自己对男人的执着,就感到害怕。

喜久夫丝毫没有感到怀疑,她想自己死也不会做让喜久夫发现的事,但这种事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为了这种事,每个月浪费一万日元,想想也是愚蠢的。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会做的事情,更不用说一个男人,付钱只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欲望。

美津代也很清楚,有很多人相信有孙子的女人是不可能淫乱的。也有很多人认为,不再是女人的女人就应该这样素寡地生活。

世上最忌讳已经不是女人的女人,却表现得像个女人一样去享受肉体的欲望。所以,女人即使不觉得自己不再是女人,也得在内心吐着舌头,表面上做出迎合的表情去参与生活。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但一想到万一事情公诸于众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美津代就害怕得不得了。

她也有一种不安,这样下去,男人迟早会把美津代的事情告诉亲近的人。在酒席上,把家里有这样一位客人的事情告诉别人,对方很惊讶,说不定会产生兴趣,马上把这件事又告诉别人。

这么狭小的城镇,事情发展到那种程度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再来一次,再一次……在不停地去指压院的过程中,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进入十二月以后,美津代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给男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就会提出忄生交的要求。

他既不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美津代,也不会说下流的话,只是默默地为了满足美津代而动手,不知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还是相处得太久已经适应了美津代的身体,在按摩过程中,他常常鼻息粗重,发出难以忍受的喘息声,还抓住美津代的手,做出想要将它靠近自己忄生器的动作。

美津代确信,只要有一点契机,这个男人一定会和自己发生忄生关系。搞不好还会被袭击。这么一想,她就打从心底感到害怕,但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将来会发生什么,不管它有多可怕。

不管是狗还是孩子,只要想闹就闹,最后哭累了总会安静下来。美津代想,这种麻烦的欲望或许也是一样的。越想控制火势,火势就越猛,越无法控制。如果抱着“随便吧”的态度的心情任其发展的话,也许不久就能平息事态,有好的结果。

 年末临近了,儿子通知说在三十日回老家。女儿一家也和往年一样三十日那天回来。今年又是一个大家聚在一起的热闹新年。儿子说想带女朋友来。丈夫说,那孩子一定是准新娘的人选,他几次提起这个话题,都在咧着嘴笑。

美津代振奋起来,比平时更加忙碌地工作。她一想到即将成为儿子媳妇的女孩终于要来了,就感到比女儿决定结婚时还要自豪。

儿子还是第一次把在东京交往的女孩介绍给家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都没关系,美津代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手艺来做一顿大餐。

像这样让自己忙碌起来,把自己逼入迎接岁末年初的准备之中,这种感觉很好。在这样的过程中,岩井指压院的那个男人似乎渐渐被忘记了。实际上,也有忘得一干二净,一天都想不起来的时候。

如果有时间回想男人对自己的忄生行为,让身体发热的话,就去煮用来保存的豆子,换拉门,晒孩子们用的被子,订做门松和挂串装饰。在这样的过程中,身体的燥热会渐渐平息。等美津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抹布擦着玻璃窗了。

圣诞节结束,喜久夫所在的政府机关也要结束一年的工作了。二十八日,喜久夫的高中同学要举行同学会。说是同学会,其实就是在当地生活的平日里关系很好的五六个男人聚在一起,在附近的温泉住一晚,兼作忘年会的联谊场所而已。喜久夫每年都期待着参加这个聚会。

二十八日结束公事后,大家一起去温泉,按照这样的安排,喜久夫把替换的内衣和袜子放进小提包里上班去了。虽说只住一晚,但第二天从温泉旅馆退房后马上就回来。他们约好喜久夫回来后一起开车去买过年的食品。

早上,像往常一样送走了喜久夫,美津代被那天许多必须要做的事情忙得团团转。贺年卡早就寄出了,但想起还有人忘了送,就跑到邮局买了散装的贺年卡。亲笔写了贺年片之后,又去投寄,顺便也去了银行。

就这样,下午匆匆而过。冬天天黑得早,还不到五点,天已经黑了。

今晚只有美津代一个人吃饭,她想简单解决一下。晚上打算难得悠闲地看看电视,早点休息。

正当打开冰箱门想晚饭做点什么时,被从里面冒出来的凉气拂过脸颊的瞬间,美津代不知为何想起了指压院的男人,顿时僵住了。

果然没有忘记啊,她害怕起来。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想那件事吗?是在寻求吗?

把冰箱的门按原样关上,去点亮了玄关灯。在寂静的家中呆着,美津代变得不安,于是打开了客厅的电视。电视里重播着旧的时代剧,但在美津代的眼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美津代想,要是喜久夫今年的同学会请假就好了。今晚要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家里,这让她想起那个男人。如果丈夫在身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情。

一旦回想起来,就很难忘记。她走到厨房,把一大块卷心菜切成两半,在砧板上麻利地切起了丝。但是,即使切成山一样的丝,也无法平复心情的动摇。

虽然觉得还早,但美津代还是开始为自己做晚饭。早饭剩下了米饭以及萝卜和炸豆腐的味噌汤。烤了一些喜久夫的办公室同事的给的鱼干,煮了菠菜做了芝麻拌饭,端上餐桌。

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吃饭,吃完后马上洗碗。泡了饭后茶,剥了一个橘子吃,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晚报,美津代突然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快七点十分了。她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尽管如此,她也知道自己决不会承认。

美津代站起来,去给客厅一角水槽里养的两只乌龟喂食。乌龟比夏天时候大了不少。美津代想,自己是在把它们养在家里之后才认识那个男人的。

身体发烫,呼吸急促起来。明明恐惧和不安交织,美津代却借口似的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接下来自己会采取什么行动,美津代无法相信。

美津代用遥控器关掉电视。四周安静下来。远处有一只狗在叫,乌龟在水槽里活动,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美津代又看了一眼挂钟,快七点了。喜久夫现在应该正在温泉旅馆和朋友们一边煮火锅,一边喝热烧酒吧。

美津代拿起自己的手机,像年轻女孩一样晃晃悠悠地挂在身上的手机挂件撞到了手背。

然而她想起自己没有在手机里输入过那个号码。因为不想预约,所以觉得没必要记录号码。

美津代拿着手机走到厨房,打开餐具柜的抽屉,里面放着橡皮筋、塑料袋,以及店里带回来的一次性旧筷子等。她向里面伸出手,找出第一次去岩井指压院时,男人的妹妹给她的收据。

再次回到起居室,面向放在地毯上的暖桌坐下。喘了口气,按下收据上的电话号码。虽然紧张到了极点,但美津代感到自己很冷静。实际上,她确实很冷静。

电话铃声继续响着。没人接吗?正当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时候,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让您久等了,这里是岩井指压院。”听起来像是从答录机里传来的声音,美津代喊了一声“喂”,对方就回答“是”。

“我是镰田。”美津代说。“是岩井先生吧?”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男人的姓。男人说了句“是的”,又加了一句“晚上好”。

“谢谢。”美津代说,“今天我想请你出差,你能来我家吗?”

有一个微妙的、无法辨认的短暂空白。男子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我几点去比较好呢?”

“九点或十点,都可以。”

“是吗?那么,九点怎么样?”

“可以的。”

“好的,九点到您家。”

好像马上把记录单拿出来了。听到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男子复述了美津代当时自己填写的家庭住址,“您的家在这里吧?”

“是的,你认得路吗?”

“车上有导航系统。”

美津代差点脱口而出,今晚我是一个人。男人可能以为美津代的家人在家,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美津代想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但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并非自己恋人的人,或者是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呢?

“那就拜托了。”美津代说着,匆忙挂断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在暖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就袭来了。美津代觉得浑身无力,无法起身,干脆趴在暖桌上。

她想,终于做到了,主动把那个男人引诱进来了。这样做真的好吗?不知悔改地继续发情,到底该怎么办呢?这将持续到何时?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美津代坚定地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结束后就脱身,全家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只要保持沉默,谁也不知道。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担心焦虑。

但是,当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的时候,就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像一个玩笑的咒语。

听到乌龟在鱼缸里滑行的声音,美津代把目光转向乌龟,它们正懒洋洋地抬起上半身。

昏暗的鱼缸里,两只乌龟似乎在嘲笑她,一遍又一遍地嘟囔着 "鹤寿千年,龟寿万年"。

(end)

《ALL读物》二〇一二年十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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